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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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祁珩給鐘菱找來的兩個侍衛, 看著年紀都不大，而且那種乍一看並沒有什麽鋒芒，混入人群裏一眼找不到的年輕人。
這樣的特征叫鐘菱堅信, 他們二人絕對是高手。
鐘菱和他們簡單的交流了一下。
他們一個叫江左、一個叫江右。是被禁軍選中培養長大的孤兒, 因是同一天被選中, 跟了同一個師父，才得了這像兄弟似的名字。
鐘菱一直是個想到什麽做什麽, 行動能力極強的人。
在確定手上有能用的戰鬥力之後, 當機立斷的帶著這兩個侍衛，去了溫家下榻的客棧。
早日將林聽嵐接到小食肆來，鐘菱才能安下心。
之前送林聽嵐回客棧的時候, 她和鐘菱說過房間號的。
因此鐘菱也沒有驚動客棧的小二, 直接帶著江左和江右上了樓。
在確定房間號後, 鐘菱擡手叩門。
但是回應她的是一片寂靜。
若不是屋內燭光明亮, 還真會叫人懷疑屋裏沒有人。
他們一家大概也是被嚇到了, 此時並不敢隨便的給別人開門。
鐘菱只好往前湊了湊，貼著門縫小聲道：“是我, 鐘菱。”
她話音剛落, 屋內便是一陣細細簌簌的動靜。
房門很快打開了，林聽嵐有些驚訝, 她警惕地看了一眼鐘菱身後的兩個陌生侍衛，緊皺著眉，輕聲問道：“出什麽事了嗎？”
“沒事，這是我的侍衛。”
鐘菱朝著江左和江右揮揮手, 示意他們在門口候著。
房間裏的氛圍異常的沈重。
溫書語坐在床邊, 有些沮喪的低著頭。
房間裏的桌上擺滿了書冊紙張，有些雜亂。
豬腳飯完好的擺在紙硯旁, 表面凝固起了一層薄薄的雪白油花。
溫謹言站在床邊，在看見鐘菱進來時，他收斂了眉眼間的凝重和愁緒，朝著鐘菱拱手。
“多謝小鐘姑娘今晚的相助。”
“溫公子客氣了。”鐘菱回禮後，大大方方的走到了他面前，與他直視道：“我今晚就是為了這事而來的。”
雖然他們一家是第一次進京城，但是陳王是個怎麽樣的人，只要隨意打聽一下，就基本可以知道了。
更何況溫謹言也不是一般人，他從妻弟的描述之中，便能窺見事發時的兇險。
他是真的動了要放棄會試，連夜回江南的心思的。
但是林聽嵐不同意。
他們一家就這樣一直在商量對策，豬腳飯在桌子上散發著誘人的香味，但是沒有人向它投去目光。
在鐘菱敲門的時候，他們也並沒有商討出什麽實質性的對策來。
“陳王是個什麽樣的人，我想溫公子應該已經知道了。”
鐘菱也不拐彎抹角，她將話說的格外的簡潔直白：“我的小食肆，可以在你參加會試之時，供聽嵐和溫書語暫時落腳。”
這個建議，鐘菱其實已經和林聽嵐提過了。
但是林聽嵐顯然沒有和溫謹言說，她不願意把自己身上的風險帶給鐘菱。
溫謹言沒有說話，他看向鐘菱，目光之中有些遲疑。
他天生就是一個優秀的政客，因此並不會這本平白無故的接受對方的幫助和好意的。
他的想法和鐘菱有些相似，他們都認為天底下是沒有平白無故的好處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明碼標價的。
鐘菱早已猜想到了這一點，因此，她坦然地擡起目光。
“我並非毫無所圖。除去真的和嵐姐投緣外，我的身世也有些特殊，我養父的女兒和我並不對付，而她投靠了陳王。某種程度上，我們是站在同一邊的，幫助你們，也是在幫助我自己。”
瞧見溫謹言眼中有幾分的松動，鐘菱趁熱打鐵，說出了自己的條件。
“我只是相信你的能力”
鐘菱盯著溫謹言的眼眸，目光堅定。
“我信你能在這次會試之中，奪得好名次。當今聖上重視人才，只要你能進入官場，留在京城為官，我想一切就都還有轉機。”
雖然不知道提前三年參加會試的溫謹言水平究竟如何，但鐘菱也是參加過大大小小不少全國性選拔考試的。
她很清楚，能成為狀元，在需要付出無數努力的同時，與生俱來的天賦也是非常重要的。
他前世在三年後才能成為狀元，但如今未嘗沒有一試的能力。
鐘菱還特意問過了祁珩，翰林院也正是缺人的時候，不然他天天住在翰林苑裏。
祁珩也問了溫謹言的情況，他沒有多問他的名字，只是答應了鐘菱。
若是溫謹言能中試，那麽在下月的殿試之後，他會去查溫謹言的策問，如果覺得合適，那他會向陛下請求，將溫謹言要到翰林院。
鐘菱也不知道這合不合規矩，但是祁珩告訴她，如今朝廷之中實在缺人。
尤其是春闈過後，還有一批官員需要被調動到地方任職。
等到放榜之後，大部分人還是會先留在京城裏任職一段時間，以解燃眉之急。
而各部也早就開始打起了這批舉人的主意了。在當今聖上隱晦的授意下，放榜之後，舉人們會試時的卷子，應該也會被拿出來翻閱，由各部挑選自己心意的人才。
只是祁珩所在的翰林院因為靠近天子的緣故，向來都是一甲三人的歸處，二三甲進士還需要進一步考核，方能暫時在翰林院中任職。
有的是人想要擠破頭進來，翰林院便也沒有參加這一場“搶人大戰”。
這些，自然不能說給溫謹言聽。
“你就只是出於信任，難道不怕惹禍上身嗎？”
“信任你，也是真的不願看嵐姐落到陳王手裏。”
鐘菱側過目光，一看見林聽嵐，她忍不住想起了前世時候的畫面，眼眸之中不免就泛上了一層水光。
“我是真的不想讓你有事。”
和林聽嵐說話時，鐘菱就完全卸下了冷靜和堅強，她眼眸裏情緒的大起大落，叫林聽嵐不忍繼續在一旁旁觀。
林聽嵐拿出帕子，替鐘菱拭了一下眼角的淌下的濕潤。
溫謹言看著她們倆親密的動作，沈沈地嘆了口氣。
要他將妻弟交給一個剛認識不久的人，他是不可能放下心的。
但是他們實在是在京城裏沒有別的認識的人了，溫謹言很清楚，鐘菱說的是對的。
等到他進貢院的那幾日，陳王便可以肆無忌憚的對林聽嵐下手。
鐘菱的出現，是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雖然看起來並沒有那麽的堅實牢靠，但這似乎是唯一的，也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那就……”溫謹言艱難地開口道：“勞煩小鐘姑娘了。”
他賭鐘菱說的是實話，賭她不是和陳王另有勾結，也賭林聽嵐對鐘菱的信任。
溫謹言松口了，那接下來的一切都好辦了。
為了確保溫謹言能夠順利進入考場，也為了能夠防止陳王轉變思路，對他下手。
鐘菱在帶走林聽嵐和溫書語的同時，吩咐了江左，再去給溫謹言尋一間客棧來。
但是鐘菱實在是低估了從四面八方湧入京城的人數了。
哪怕是動用了一點祁珩的關系，還是沒能找到一間空的房間。
看著面前來回踱步的鐘菱，溫謹言揉了揉眉心，輕聲道：“我就留在這裏，你帶他們回去吧。”
“若是你被耽誤了進貢院，那和現在會江南有什麽區別呢？”鐘菱有些發愁的抱著手臂：“我可是相信你能夠當上狀元的，你一定要保證自己能參加會試才行。”
聽到狀元兩字，溫謹言失笑道：“你這麽看得起我啊。”
鐘菱沒理他，她思來想去，倒是有一個地方可以安置溫謹言，並且陳王一時半會也不會想到。
……
後巷。
年邁的貨郎將水盆裏的水倒在院子的樹下，他一瘸一拐地拖動著步子，想要走回屋裏，他那腦子並不靈光的妻子，正在屋裏咿咿呀呀的胡亂念著書。
在遠遠飄來的貓叫聲種，他聽見了門口響起了極輕的一陣敲門聲。
老漢推開門，在看見鐘菱的時候，楞在了原地。
“小鐘姑娘？”
將溫謹言藏在這對夫妻家中，陳王不可能在這兩天之內能找過來。
畢竟他們在明面上和鐘菱的交情並不深，並且有盧玥、蘇錦繡和汪琮等人在，要查鐘菱的社交線，一時半會也不會查到他們這裏的。
而只要等到兩天之後，會試開始，溫謹言便會自行前去貢院。
鐘菱只說了溫謹言是要參加會試的舉人，因為客棧出了一點變故，想要暫住兩天。
當朝的普通百姓本就對讀書之人有格外的好感，老漢自然不會拒絕鐘菱的請求。
在江左和江右的共同幫助下，迅速的將當作倉庫用的小廂房收拾了出來。
鐘菱給老漢留了一筆錢，叮囑他們不要將溫謹言在這裏的消息透露出去。
等到兩日之後，若是溫謹言沒事，那老漢會來小食肆露個面，買兩塊定勝糕，就當是向鐘菱傳遞信息了。
……
將溫謹言安頓好後，鐘菱這才帶著林聽嵐和溫書語回到小食肆。
一下子多出來這麽多人，後廚都顯得有幾分擁擠了。
有些出乎鐘菱意料的是，江左和江右居然都有一定的廚藝基礎。
向來是祁珩特意詢問了侍衛們會不會廚，才將他們二人送來給鐘菱的。
他們倆切菜切的好極了，剁排骨剁得利索，剃肉剃得幹凈，片蘿蔔也片得又薄又快。
那菜刀在他倆手裏，唰唰得都使出幾分殺氣來了。
韓師傅連聲誇讚，直呼撿到寶了。
於是江左和江右，暫時的在後廚當起了墩子師傅。
阿旭對小夥伴突然的加入，明顯的有些雀躍，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但他有些放不下面子，並沒有主動理會溫書語。
因此他只是扭頭去收拾了一下桌子，溫書語被宋昭昭給截胡走了。宋昭昭馬上要去學堂了，她有些忐忑。
下午的時候聽說溫書語從小就跟著他的兄長在書院學習，宋昭昭便相等有機會的時候，好好打聽一番書院是怎麽樣的。
剛好溫書語住進了小院，她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尋了過去。
惹得阿旭看過去的目光有些哀怨。
鐘菱倚靠著櫃臺，聽著後廚裏熱鬧的動靜，感嘆道：“這般準備，應當是萬無一失了吧。”
“希望如此。”
……
這兩日，過的是熱鬧又忐忑。
阿旭平日裏是要練武的，溫書語平時也是要看書練字的。
難得雙方監護人都不在，這兩個孩子就一下子被解了禁錮一樣。溫書語跟著阿旭一起上躥下跳的，帶上小狗一起，鬧騰得不行。
偏偏韓師傅和韓姨都喜歡孩子，他們不僅攔住了臨時監護人鐘菱和林聽嵐的呵斥，還笑呵呵的給他們炸了一筐的小食。
趁著阿旭不註意，鐘菱偷偷把炸小肉球抱了出來，一邊和林聽嵐分享，一邊沒好氣道：“阿旭這小子玩瘋了，他一天不練，我爹都能看出來。”
她幸災樂禍地下結論：“阿旭要完。”
林聽嵐附和道：“我看小語也逃不掉。”
若說阿旭爬墻上樹是常態，但對溫書語來說，簡直就是打開新世界的大門了。
話是這樣說的，但是她們也沒有真的去阻攔孩子們瘋玩。
如果沒有他們，小食肆裏的氛圍怕是會沈悶的叫人不想開口說話。
尤其是隨著會試將近，來小食肆吃飯的人倒是不如之前人滿為患了。
但是定勝糕賣的比之前好多了。
林聽嵐閑不下來，她一旦閑下來，就會忍不住擔心丈夫。
於是便主動去幫周蕓做糕點。
或許是約定了以購買定勝糕為暗號，林聽嵐便將所有的情緒都寄托到了定勝糕的制作裏。
雖然所有人都看出來她的慌亂，但是令鐘菱佩服的是，林聽嵐在心思很亂的情況下，手下的活依舊做的又快又好。
在揣著一顆焦灼的心，做了兩天糕點之後。
會試當天一大早，那瘸腿的貨郎笑呵呵地帶著他的妻子來買了兩塊定勝糕。
林聽嵐那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鐘菱也跟著松了一口氣。
只要溫謹言能夠進貢院，那她的手裏就多了一張底牌。
雖然要過一段時間才能看清牌面，但十有八九也是一張王炸。
而今日來小食肆用餐的客人，也帶來了一個信息。
京城的永福客棧，昨夜裏有刺客潛入。
雖然沒有人員傷亡，但是永福客棧裏，也是住了不少要參加會試的書生的。
在會試前一夜發生這樣的事情，也實在是太驚險刺激了。
不知道店裏的客人們有沒有被影響。
在座的食客們雖然不參加會試，但也是越談論越起勁，甚至紛紛猜測起來刺客的目的。
但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給客人上菜的鐘菱和坐在櫃臺算賬的林聽嵐皆是臉色一白。
溫家之前住的，就是永福客棧。
鐘菱臉上依舊掛在笑，但是她的心裏是瞬間就有了答案。
這刺客，十有八九就是沖著溫謹言去的。
之前入住的之後，溫謹言是一口氣繳納了一個月的房費，足夠住到放榜的時候的。
而他們走的時候，並沒有打草驚蛇，甚至桌上還留著稿紙沒有帶走。
刺客就算尋到了他們的房間，也只能撲個空。
鐘菱有些失神地踏進回後廚，林聽嵐緊跟著便跌跌撞撞地跟了進來。
見林聽嵐臉色蒼白，鐘菱忙握住了她冰冷的雙手，開口道：“沒事的，沒事的，溫公子已經進貢院了。”
若不是鐘菱及時給溫謹言尋了一個落腳的地方，那今日他能不能走上考場，還真的不好說。
一想到這裏，林聽嵐就覺得一陣腿軟。
顯然，眼前的林聽嵐，還沒有鐘菱記憶裏的那個林聽嵐那樣情緒成熟穩定。
這更堅定了鐘菱要護住她的決心。
這樣的林聽嵐落到了陳王手裏，是沒有辦法堅持最後的。
只能在一開始就阻止她被陳王帶走。
“接下來只要等到會試結束就好了！我們只要呆在店裏，不要出去就行！”
不僅是和林聽嵐強調了一邊，鐘菱又抓來了玩瘋了的阿旭和溫書語，再三警告了他們不能踏出院子。
阿旭還好，他從小就在巷子裏亂竄，不僅非常熟悉，而且身上也有些功夫在。
但是溫書語不行，他不僅手無縛雞之力，而且唐之毅似乎對他很有興趣。
唐之毅是唐老爺子的老來子，從小就受寵，犯了什麽事還有唐之玉給他兜著。
導致他行事為所欲為。
關鍵是，他好男色。
溫書語前世應該是折在他手裏的。
雖然溫書語如今還稚氣未脫，但鐘菱不敢低估了唐之毅的變態程度。
因此，鐘菱特意囑咐了江右，一定要盯好溫書語。
做完這些之後，鐘菱才稍稍安下心來。
眼看著要到飯點了，宋昭昭一個人在店裏忙不過來的。
就在鐘菱踏進店裏的時候，她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和從門外走進店裏的陳王對上了。
在感受到陳王視線裏的玩味和嘲弄後，鐘菱的腳步頓在了原地，她臉色一沈，想要阻攔身後的林聽嵐。
但是她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陳王已經緩緩的目光移到了林聽嵐身上。
“原來林姑娘也在這啊。”
他一開口，就像是有一條陰仄的毒蛇，扭動著身軀，纏繞了過來。叫人覺得脊背一陣發涼。
鐘菱和林聽嵐都沒有說話。
見她們倆的臉色如出一轍的難看，陳王輕笑了一聲：“也不用這樣看洪水猛獸一樣的看我吧。”
他擡起眼眸，目光如利刃一般紮向了鐘菱的瞳孔。
“畢竟我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做什麽。你說對吧，小鐘姑娘。”
鐘菱心下一沈。
陳王這是已經看明白她的打算了。
這種感覺並不是很妙。
就像是給自己精心準備的後路，一扭頭就發現陳王站在這條路上，笑得不懷好意。
他是不是還有別的後手？
他準備幹什麽？
這一瞬間，不確定的恐懼呼嘯著撲面而來，鐘菱有一瞬的失神。
但陳王沒有乘虛而入的意思，他像是沒有看見鐘菱臉上閃過的慌亂似的，只是招了招手，道：“點菜。”
事到如今，鐘菱只能硬著頭皮上前去。
陳王倒是沒有一點為難鐘菱的意思，他點了菜，也沒有提什麽奇怪的要求。
就算鐘菱全程盯著，陳王沒管她，甚至再結賬的時，多給了很多的小費。
“小鐘……”
看著鐘菱手裏的銀子，林聽嵐有些不安地喃喃著她的名字。
“沒事。”
鐘菱強行扯出一個笑，企圖安撫下林聽嵐的情緒。
但是鐘菱並沒有很好的藏住自己的情緒。
陳王一直是個錙銖必較的人，他不可能這樣吃下這個暗虧的。
所以他一定有後手。
但是鐘菱又猜不到是什麽。
前幾日林聽嵐身上的焦慮不安，在會試的第一天，全都轉移到了鐘菱身上。
甚至，鐘菱已經沒有精力去掩飾什麽了。
她只要閉上眼睛，只要停頓下來，仿佛就能看見陳王府那滴著血的草席、看見林聽嵐虛弱的笑臉。
她快要被逼瘋了。
祁珩不在，鐘大柱也不在，甚至盧玥和蘇錦繡也不在。
鐘菱想要找人商量一下對策，兜兜轉轉了好幾圈，也沒有找到能開口的人。
陳王、唐家、刺客，所有的東西好像串在了一起，但鐘菱卻抓了個空，什麽也摸不到。
她只能承受著這份焦灼和煎熬，努力的將所有的事情串聯起來，企圖分析處陳王的下一步動作。
這一整天，鐘菱都處在極其焦慮的情緒之下。
因此，第二天一早。
當自稱巡檢司的辰安侯世子領著人闖進小食肆的時候，
鐘菱頂著頗為明顯的黑眼圈，在面對這幾個高壯的官差時，她竟然詭異地覺得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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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珩給鐘菱找來的兩個侍衛, 看著年紀都不大，而且那種乍一看並沒有什麽鋒芒，混入人群裏一眼找不到的年輕人。
這樣的特征叫鐘菱堅信, 他們二人絕對是高手。
鐘菱和他們簡單的交流了一下。
他們一個叫江左、一個叫江右。是被禁軍選中培養長大的孤兒, 因是同一天被選中, 跟了同一個師父，才得了這像兄弟似的名字。
鐘菱一直是個想到什麽做什麽, 行動能力極強的人。
在確定手上有能用的戰鬥力之後, 當機立斷的帶著這兩個侍衛，去了溫家下榻的客棧。
早日將林聽嵐接到小食肆來，鐘菱才能安下心。
之前送林聽嵐回客棧的時候, 她和鐘菱說過房間號的。
因此鐘菱也沒有驚動客棧的小二, 直接帶著江左和江右上了樓。
在確定房間號後, 鐘菱擡手叩門。
但是回應她的是一片寂靜。
若不是屋內燭光明亮, 還真會叫人懷疑屋裏沒有人。
他們一家大概也是被嚇到了, 此時並不敢隨便的給別人開門。
鐘菱只好往前湊了湊，貼著門縫小聲道：“是我, 鐘菱。”
她話音剛落, 屋內便是一陣細細簌簌的動靜。
房門很快打開了，林聽嵐有些驚訝, 她警惕地看了一眼鐘菱身後的兩個陌生侍衛，緊皺著眉，輕聲問道：“出什麽事了嗎？”
“沒事，這是我的侍衛。”
鐘菱朝著江左和江右揮揮手, 示意他們在門口候著。
房間裏的氛圍異常的沈重。
溫書語坐在床邊, 有些沮喪的低著頭。
房間裏的桌上擺滿了書冊紙張，有些雜亂。
豬腳飯完好的擺在紙硯旁, 表面凝固起了一層薄薄的雪白油花。
溫謹言站在床邊，在看見鐘菱進來時，他收斂了眉眼間的凝重和愁緒，朝著鐘菱拱手。
“多謝小鐘姑娘今晚的相助。”
“溫公子客氣了。”鐘菱回禮後，大大方方的走到了他面前，與他直視道：“我今晚就是為了這事而來的。”
雖然他們一家是第一次進京城，但是陳王是個怎麽樣的人，只要隨意打聽一下，就基本可以知道了。
更何況溫謹言也不是一般人，他從妻弟的描述之中，便能窺見事發時的兇險。
他是真的動了要放棄會試，連夜回江南的心思的。
但是林聽嵐不同意。
他們一家就這樣一直在商量對策，豬腳飯在桌子上散發著誘人的香味，但是沒有人向它投去目光。
在鐘菱敲門的時候，他們也並沒有商討出什麽實質性的對策來。
“陳王是個什麽樣的人，我想溫公子應該已經知道了。”
鐘菱也不拐彎抹角，她將話說的格外的簡潔直白：“我的小食肆，可以在你參加會試之時，供聽嵐和溫書語暫時落腳。”
這個建議，鐘菱其實已經和林聽嵐提過了。
但是林聽嵐顯然沒有和溫謹言說，她不願意把自己身上的風險帶給鐘菱。
溫謹言沒有說話，他看向鐘菱，目光之中有些遲疑。
他天生就是一個優秀的政客，因此並不會這本平白無故的接受對方的幫助和好意的。
他的想法和鐘菱有些相似，他們都認為天底下是沒有平白無故的好處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明碼標價的。
鐘菱早已猜想到了這一點，因此，她坦然地擡起目光。
“我並非毫無所圖。除去真的和嵐姐投緣外，我的身世也有些特殊，我養父的女兒和我並不對付，而她投靠了陳王。某種程度上，我們是站在同一邊的，幫助你們，也是在幫助我自己。”
瞧見溫謹言眼中有幾分的松動，鐘菱趁熱打鐵，說出了自己的條件。
“我只是相信你的能力”
鐘菱盯著溫謹言的眼眸，目光堅定。
“我信你能在這次會試之中，奪得好名次。當今聖上重視人才，只要你能進入官場，留在京城為官，我想一切就都還有轉機。”
雖然不知道提前三年參加會試的溫謹言水平究竟如何，但鐘菱也是參加過大大小小不少全國性選拔考試的。
她很清楚，能成為狀元，在需要付出無數努力的同時，與生俱來的天賦也是非常重要的。
他前世在三年後才能成為狀元，但如今未嘗沒有一試的能力。
鐘菱還特意問過了祁珩，翰林院也正是缺人的時候，不然他天天住在翰林苑裏。
祁珩也問了溫謹言的情況，他沒有多問他的名字，只是答應了鐘菱。
若是溫謹言能中試，那麽在下月的殿試之後，他會去查溫謹言的策問，如果覺得合適，那他會向陛下請求，將溫謹言要到翰林院。
鐘菱也不知道這合不合規矩，但是祁珩告訴她，如今朝廷之中實在缺人。
尤其是春闈過後，還有一批官員需要被調動到地方任職。
等到放榜之後，大部分人還是會先留在京城裏任職一段時間，以解燃眉之急。
而各部也早就開始打起了這批舉人的主意了。在當今聖上隱晦的授意下，放榜之後，舉人們會試時的卷子，應該也會被拿出來翻閱，由各部挑選自己心意的人才。
只是祁珩所在的翰林院因為靠近天子的緣故，向來都是一甲三人的歸處，二三甲進士還需要進一步考核，方能暫時在翰林院中任職。
有的是人想要擠破頭進來，翰林院便也沒有參加這一場“搶人大戰”。
這些，自然不能說給溫謹言聽。
“你就只是出於信任，難道不怕惹禍上身嗎？”
“信任你，也是真的不願看嵐姐落到陳王手裏。”
鐘菱側過目光，一看見林聽嵐，她忍不住想起了前世時候的畫面，眼眸之中不免就泛上了一層水光。
“我是真的不想讓你有事。”
和林聽嵐說話時，鐘菱就完全卸下了冷靜和堅強，她眼眸裏情緒的大起大落，叫林聽嵐不忍繼續在一旁旁觀。
林聽嵐拿出帕子，替鐘菱拭了一下眼角的淌下的濕潤。
溫謹言看著她們倆親密的動作，沈沈地嘆了口氣。
要他將妻弟交給一個剛認識不久的人，他是不可能放下心的。
但是他們實在是在京城裏沒有別的認識的人了，溫謹言很清楚，鐘菱說的是對的。
等到他進貢院的那幾日，陳王便可以肆無忌憚的對林聽嵐下手。
鐘菱的出現，是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雖然看起來並沒有那麽的堅實牢靠，但這似乎是唯一的，也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那就……”溫謹言艱難地開口道：“勞煩小鐘姑娘了。”
他賭鐘菱說的是實話，賭她不是和陳王另有勾結，也賭林聽嵐對鐘菱的信任。
溫謹言松口了，那接下來的一切都好辦了。
為了確保溫謹言能夠順利進入考場，也為了能夠防止陳王轉變思路，對他下手。
鐘菱在帶走林聽嵐和溫書語的同時，吩咐了江左，再去給溫謹言尋一間客棧來。
但是鐘菱實在是低估了從四面八方湧入京城的人數了。
哪怕是動用了一點祁珩的關系，還是沒能找到一間空的房間。
看著面前來回踱步的鐘菱，溫謹言揉了揉眉心，輕聲道：“我就留在這裏，你帶他們回去吧。”
“若是你被耽誤了進貢院，那和現在會江南有什麽區別呢？”鐘菱有些發愁的抱著手臂：“我可是相信你能夠當上狀元的，你一定要保證自己能參加會試才行。”
聽到狀元兩字，溫謹言失笑道：“你這麽看得起我啊。”
鐘菱沒理他，她思來想去，倒是有一個地方可以安置溫謹言，並且陳王一時半會也不會想到。
……
後巷。
年邁的貨郎將水盆裏的水倒在院子的樹下，他一瘸一拐地拖動著步子，想要走回屋裏，他那腦子並不靈光的妻子，正在屋裏咿咿呀呀的胡亂念著書。
在遠遠飄來的貓叫聲種，他聽見了門口響起了極輕的一陣敲門聲。
老漢推開門，在看見鐘菱的時候，楞在了原地。
“小鐘姑娘？”
將溫謹言藏在這對夫妻家中，陳王不可能在這兩天之內能找過來。
畢竟他們在明面上和鐘菱的交情並不深，並且有盧玥、蘇錦繡和汪琮等人在，要查鐘菱的社交線，一時半會也不會查到他們這裏的。
而只要等到兩天之後，會試開始，溫謹言便會自行前去貢院。
鐘菱只說了溫謹言是要參加會試的舉人，因為客棧出了一點變故，想要暫住兩天。
當朝的普通百姓本就對讀書之人有格外的好感，老漢自然不會拒絕鐘菱的請求。
在江左和江右的共同幫助下，迅速的將當作倉庫用的小廂房收拾了出來。
鐘菱給老漢留了一筆錢，叮囑他們不要將溫謹言在這裏的消息透露出去。
等到兩日之後，若是溫謹言沒事，那老漢會來小食肆露個面，買兩塊定勝糕，就當是向鐘菱傳遞信息了。
……
將溫謹言安頓好後，鐘菱這才帶著林聽嵐和溫書語回到小食肆。
一下子多出來這麽多人，後廚都顯得有幾分擁擠了。
有些出乎鐘菱意料的是，江左和江右居然都有一定的廚藝基礎。
向來是祁珩特意詢問了侍衛們會不會廚，才將他們二人送來給鐘菱的。
他們倆切菜切的好極了，剁排骨剁得利索，剃肉剃得幹凈，片蘿蔔也片得又薄又快。
那菜刀在他倆手裏，唰唰得都使出幾分殺氣來了。
韓師傅連聲誇讚，直呼撿到寶了。
於是江左和江右，暫時的在後廚當起了墩子師傅。
阿旭對小夥伴突然的加入，明顯的有些雀躍，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但他有些放不下面子，並沒有主動理會溫書語。
因此他只是扭頭去收拾了一下桌子，溫書語被宋昭昭給截胡走了。宋昭昭馬上要去學堂了，她有些忐忑。
下午的時候聽說溫書語從小就跟著他的兄長在書院學習，宋昭昭便相等有機會的時候，好好打聽一番書院是怎麽樣的。
剛好溫書語住進了小院，她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尋了過去。
惹得阿旭看過去的目光有些哀怨。
鐘菱倚靠著櫃臺，聽著後廚裏熱鬧的動靜，感嘆道：“這般準備，應當是萬無一失了吧。”
“希望如此。”
……
這兩日，過的是熱鬧又忐忑。
阿旭平日裏是要練武的，溫書語平時也是要看書練字的。
難得雙方監護人都不在，這兩個孩子就一下子被解了禁錮一樣。溫書語跟著阿旭一起上躥下跳的，帶上小狗一起，鬧騰得不行。
偏偏韓師傅和韓姨都喜歡孩子，他們不僅攔住了臨時監護人鐘菱和林聽嵐的呵斥，還笑呵呵的給他們炸了一筐的小食。
趁著阿旭不註意，鐘菱偷偷把炸小肉球抱了出來，一邊和林聽嵐分享，一邊沒好氣道：“阿旭這小子玩瘋了，他一天不練，我爹都能看出來。”
她幸災樂禍地下結論：“阿旭要完。”
林聽嵐附和道：“我看小語也逃不掉。”
若說阿旭爬墻上樹是常態，但對溫書語來說，簡直就是打開新世界的大門了。
話是這樣說的，但是她們也沒有真的去阻攔孩子們瘋玩。
如果沒有他們，小食肆裏的氛圍怕是會沈悶的叫人不想開口說話。
尤其是隨著會試將近，來小食肆吃飯的人倒是不如之前人滿為患了。
但是定勝糕賣的比之前好多了。
林聽嵐閑不下來，她一旦閑下來，就會忍不住擔心丈夫。
於是便主動去幫周蕓做糕點。
或許是約定了以購買定勝糕為暗號，林聽嵐便將所有的情緒都寄托到了定勝糕的制作裏。
雖然所有人都看出來她的慌亂，但是令鐘菱佩服的是，林聽嵐在心思很亂的情況下，手下的活依舊做的又快又好。
在揣著一顆焦灼的心，做了兩天糕點之後。
會試當天一大早，那瘸腿的貨郎笑呵呵地帶著他的妻子來買了兩塊定勝糕。
林聽嵐那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鐘菱也跟著松了一口氣。
只要溫謹言能夠進貢院，那她的手裏就多了一張底牌。
雖然要過一段時間才能看清牌面，但十有八九也是一張王炸。
而今日來小食肆用餐的客人，也帶來了一個信息。
京城的永福客棧，昨夜裏有刺客潛入。
雖然沒有人員傷亡，但是永福客棧裏，也是住了不少要參加會試的書生的。
在會試前一夜發生這樣的事情，也實在是太驚險刺激了。
不知道店裏的客人們有沒有被影響。
在座的食客們雖然不參加會試，但也是越談論越起勁，甚至紛紛猜測起來刺客的目的。
但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給客人上菜的鐘菱和坐在櫃臺算賬的林聽嵐皆是臉色一白。
溫家之前住的，就是永福客棧。
鐘菱臉上依舊掛在笑，但是她的心裏是瞬間就有了答案。
這刺客，十有八九就是沖著溫謹言去的。
之前入住的之後，溫謹言是一口氣繳納了一個月的房費，足夠住到放榜的時候的。
而他們走的時候，並沒有打草驚蛇，甚至桌上還留著稿紙沒有帶走。
刺客就算尋到了他們的房間，也只能撲個空。
鐘菱有些失神地踏進回後廚，林聽嵐緊跟著便跌跌撞撞地跟了進來。
見林聽嵐臉色蒼白，鐘菱忙握住了她冰冷的雙手，開口道：“沒事的，沒事的，溫公子已經進貢院了。”
若不是鐘菱及時給溫謹言尋了一個落腳的地方，那今日他能不能走上考場，還真的不好說。
一想到這裏，林聽嵐就覺得一陣腿軟。
顯然，眼前的林聽嵐，還沒有鐘菱記憶裏的那個林聽嵐那樣情緒成熟穩定。
這更堅定了鐘菱要護住她的決心。
這樣的林聽嵐落到了陳王手裏，是沒有辦法堅持最後的。
只能在一開始就阻止她被陳王帶走。
“接下來只要等到會試結束就好了！我們只要呆在店裏，不要出去就行！”
不僅是和林聽嵐強調了一邊，鐘菱又抓來了玩瘋了的阿旭和溫書語，再三警告了他們不能踏出院子。
阿旭還好，他從小就在巷子裏亂竄，不僅非常熟悉，而且身上也有些功夫在。
但是溫書語不行，他不僅手無縛雞之力，而且唐之毅似乎對他很有興趣。
唐之毅是唐老爺子的老來子，從小就受寵，犯了什麽事還有唐之玉給他兜著。
導致他行事為所欲為。
關鍵是，他好男色。
溫書語前世應該是折在他手裏的。
雖然溫書語如今還稚氣未脫，但鐘菱不敢低估了唐之毅的變態程度。
因此，鐘菱特意囑咐了江右，一定要盯好溫書語。
做完這些之後，鐘菱才稍稍安下心來。
眼看著要到飯點了，宋昭昭一個人在店裏忙不過來的。
就在鐘菱踏進店裏的時候，她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和從門外走進店裏的陳王對上了。
在感受到陳王視線裏的玩味和嘲弄後，鐘菱的腳步頓在了原地，她臉色一沈，想要阻攔身後的林聽嵐。
但是她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陳王已經緩緩的目光移到了林聽嵐身上。
“原來林姑娘也在這啊。”
他一開口，就像是有一條陰仄的毒蛇，扭動著身軀，纏繞了過來。叫人覺得脊背一陣發涼。
鐘菱和林聽嵐都沒有說話。
見她們倆的臉色如出一轍的難看，陳王輕笑了一聲：“也不用這樣看洪水猛獸一樣的看我吧。”
他擡起眼眸，目光如利刃一般紮向了鐘菱的瞳孔。
“畢竟我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做什麽。你說對吧，小鐘姑娘。”
鐘菱心下一沈。
陳王這是已經看明白她的打算了。
這種感覺並不是很妙。
就像是給自己精心準備的後路，一扭頭就發現陳王站在這條路上，笑得不懷好意。
他是不是還有別的後手？
他準備幹什麽？
這一瞬間，不確定的恐懼呼嘯著撲面而來，鐘菱有一瞬的失神。
但陳王沒有乘虛而入的意思，他像是沒有看見鐘菱臉上閃過的慌亂似的，只是招了招手，道：“點菜。”
事到如今，鐘菱只能硬著頭皮上前去。
陳王倒是沒有一點為難鐘菱的意思，他點了菜，也沒有提什麽奇怪的要求。
就算鐘菱全程盯著，陳王沒管她，甚至再結賬的時，多給了很多的小費。
“小鐘……”
看著鐘菱手裏的銀子，林聽嵐有些不安地喃喃著她的名字。
“沒事。”
鐘菱強行扯出一個笑，企圖安撫下林聽嵐的情緒。
但是鐘菱並沒有很好的藏住自己的情緒。
陳王一直是個錙銖必較的人，他不可能這樣吃下這個暗虧的。
所以他一定有後手。
但是鐘菱又猜不到是什麽。
前幾日林聽嵐身上的焦慮不安，在會試的第一天，全都轉移到了鐘菱身上。
甚至，鐘菱已經沒有精力去掩飾什麽了。
她只要閉上眼睛，只要停頓下來，仿佛就能看見陳王府那滴著血的草席、看見林聽嵐虛弱的笑臉。
她快要被逼瘋了。
祁珩不在，鐘大柱也不在，甚至盧玥和蘇錦繡也不在。
鐘菱想要找人商量一下對策，兜兜轉轉了好幾圈，也沒有找到能開口的人。
陳王、唐家、刺客，所有的東西好像串在了一起，但鐘菱卻抓了個空，什麽也摸不到。
她只能承受著這份焦灼和煎熬，努力的將所有的事情串聯起來，企圖分析處陳王的下一步動作。
這一整天，鐘菱都處在極其焦慮的情緒之下。
因此，第二天一早。
當自稱巡檢司的辰安侯世子領著人闖進小食肆的時候，
鐘菱頂著頗為明顯的黑眼圈，在面對這幾個高壯的官差時，她竟然詭異地覺得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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